11恶梦
若不是这些银色光线们在自己身边绕过，我都不知道自己身处在梦里。目睹它们，带着层次感的往远端飘去并盘旋围绕，有如斗转星移。也不知是用飘的还是走的，我慢慢地与它拉近。
骤然间，前方亮起的光渐渐增强，我下意识的抬高手作出遮挡。良久，光芒在伴着零碎的声响后淡出、消失。我放下手，以第一人称的视角扫望两旁皆穿着小学制服的小孩们从我身边绕过。至于我，身穿着中学校服。
后退到门外，我默念出这“尊德华小”的楷体四字，心想难怪那么熟悉，原来是我就读的小学。
“我该去哪里？”我自问，捂着有点刺痛的头到处走。一个中学生来到小学乱闯，但没有人摆出一幅奇怪的表情。此外，我还有意无意的，去避开正在对话的小学老师们，越远越好。
这真的是梦吗？我还以为我正在进行催眠：身心完全放松，然后在催眠师的诱导下，追溯到过往（多数为不愉快）的经历。我曾经有想过以这种方式来治疗忧郁症，只不过考虑到费用而打消了念头。
每个梦的产生都会为自己带出讯息，是自己在现实中有所压抑、恐惧、渴望等等的事物。那这一次的讯息是什么？为什么这场梦会那么真实？
好奇心的驱使下，我压抑着这稍微不适的心情到处走。途中经过小型动物园，但看不到任何动物。包括喜欢的兔子和害怕的蝎子。走到布告栏，靠近有趣的生活剪贴，但远离获奖的种种作品。
来到礼堂的台阶上，我俯视下方。也有意无意的，与讲台保持一段距离，因为它让我想起有学生在这里发表得奖感言。
胜利。这是一个，对我十分遥远的词汇，这就是为什么，我刻意去避开奖状、奖杯甚至是大合照。它们不属于我，我也不属于它们。
切！也是一个，毫不值得让我去留恋的地方！
只有图书馆让我最为兴奋。想起当时的我经常到这里借阅《玛蒂娜故事》。无可否认，我最初是被漂亮的绘图给吸引住的，直到将它们借回家阅读后就爱不释手，不舍得把它们还回去。
我把手伸向书架去，但拿不着任何的一本书。失望之余，感到无趣的走回到原处。而就在这时，视角换去了第三人称，我身上的校服也换去平常爱穿的粉色上衣以及黑短裤。
上课铃声在响。但我没听到任何向老师请安、推动桌椅等等的声音。感觉上，所有人好像都忽然消失不见，诡异极了。
我再次压抑着不安的情绪走上楼梯看个究竟。片刻，脚步不知不觉的停在6B班前，一个自己在小学六年级时期就读的班级。优秀班。
弯下身，我透过窗户注视着学生们专心上课。在各种朗读声传入我耳内的瞬间，心突然起了排斥感，猛地后退几步。尤其是某处传来的鞭打声响更让我心跳加速，咬着牙，双手紧紧地抓住铁花窗。
“这一些让你想到了什么？都是不愉快的事吗？”有人在我身后说话。我瞥望过去，彻底怔住。
这个人，是小时候的我！只是，她的表情和我小六生时期有所不同，一脸满是饱受不愉快的冷漠，少了童年的纯真。再说，她的声线异常成熟，根本不像个小孩子的嗓音。
太玄了。这简直比以往做过的恶梦还更可怕、诡异。我害怕得想拔腿就跑，但在一转身的那刻，除了6B班，其他班级……不，整个学校都彻底消失了！
我无路可逃。除非是醒过来，否则我是逃不出这场梦的。
见6B班上课的画面继续运行，我稍微获得一点安慰。只是不明白，她为什么要让这一班给留下？
“没想到你可以振作起来啊。我还以为，你会永远陷入低潮呢。”她说，以毫不在乎的口吻。
“你希望我永远都不会好起来吗？”我反问，却换来她的鄙笑，像在嘲笑我这个人多么无知、愚笨。
“对于你之前一直无视着我所说过的话，我无所谓。但是……”她忽然收起了笑意，眼神带出了警告之意，“我再奉劝你一句，不要因为别人稍微对你好一点，自己就这样受感动了。无可否认，你的爸妈会毫无条件的去关心你，那是因为，你是他们的女儿。要是你因一时想不开而死，他们肯定懊恼着将来老后谁来照顾他们，甚至是为他们送终、拜祭。”
“还有那些人……我从来就不认为他们会存什么好心。只不过是请你去唱歌，然后再来存好心的帮你打个造型，你就高兴、感动成这样？你未免也太容易接受别人的好意吧？给予一点甜头就足让你给予彻底接纳别人、敞开心房，还真廉价！”
这番话，挺像“蓝色破坏”前几次对我所说过的话。她是想挑拨离间吗？
“爸妈是因为爱才把我生下来。至于你说的那些人，他们都是我的……朋友。”不知为何，我在说出“朋友”这两个字时，居然显得好无力。难道说，我从来都没有把他们当作朋友？从来都没有？
“朋友？呵，可是你昨天的表现真让他们大吃一惊啊。说到底，你根本就是在抗拒他们、排斥他们。”
“我没有！如果有的话，那我就不会和他们……在一起了。”我说不下去，因为这番话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。
“那就是说你选择接受他们了？！”她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，“难道你还希望像当时一样承受她背叛你、离你而去的滋味？！你能接受，但我不能！”
说罢，她把手指向课室内。就在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位于右边第二排的两个女生时，情绪就突然间的起波动。拳头收紧，满腹恨意攀升。
当时，不知发生何故，自己最为要好的同学突然不再理会我，和那个女生十分要好。此外，她还向班主任提出调换位子，和那个女生坐在一起。那种貌似被背叛的痛，让我那原本不愉快的小六生涯再蒙上一层阴影。
原本我对这件事情已是毫不在意，但没想到在重温这回忆的时候，心是在隐隐作痛着的。
原来我还介怀这件事的。即使是时隔已久，即使是在欺骗自己说，这都是没必要再去回想的小事。
“那么久的事情，我已经忘了。”我别过脸，骗了她，也骗了自己。
“别想骗我！我可是你的镜子。你心里在想什么是绝对骗不过我的！”她一脸凛然的指着我，语气像个上司对企图狡辩的下属般指责。
“你不是它！我内心的语气绝对不是这样的！”“蓝色破坏”，你又想制造负面的事来打击我吗？
“再说，我要怎样由我自己说了算，你管不着！”我大声喝诉，和她保持一段距离。
“是吗？”她脸上又挂起一副鄙笑，“若你真的有这个本事，那就不会被心理因素影响生理，更不会造成你患上各种病了。我就让你看看！！”
她扬起手，食指向上。霎时间，有无数画面如列车驶过般的从远端而来并在我两旁快速飞越。我猛抽口气，回顾被强制性勾起以往的回忆。不愉快的回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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爸妈，又再拿我跟其他人作比较了。指责我，为什么不像其他孩子那么聪明、有本事？
“妈咪，你看！”几年前，我第一买了一个DIY材料包来做手工娃娃，虽然不好看但我很满意。就这样，我一脸欢喜的拿去给妈妈过目，但没想到……
“哎呦，怎么那么难看？改次不要做啦。”妈妈皱眉，一手抢走了我的娃娃，还闯自的把针线拆掉帮我重弄。无可否认，重弄后娃娃的确美观许多，但那根本不是我做的！
为什么？为什么在他们眼里我什么都做不好？为什么，在他们眼里我就是那么的不济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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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情愿的被送去补习。经常的，因自己在课业上的理解不足而被补习老师打骂、拉耳朵。
“整天只会想打！打！全部都是变态的！”我暗骂道，包括那些学校老师们，因答错一题试卷上的问题就要被鞭打五下。那是因为，这一题之前有复习过，答错？那就是你没有专心听课！该打！
上了中学后，我又被逼到新一家补习中心去。看着班上的其他人都是质优生，功课和成绩都不俗，只有我是唯一一个的差班生，满腹的自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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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三时期，我因为不想无聊度过这漫长一小时的体育课，因此请求其他女同学让我加入。见她们同意，我实在高兴极了，还依照他们的吩咐去拿羽球拍，替她们霸占位子。这一些，我全都照做了。可是，她们却不让我参与，更把我晾在一旁的打起球来，就像空气，就像块石头般，被无视着。
我好愤怒。责问自己为什么要那么犯贱？！更讨厌自己，为什么要那么可悲的放低身段去求别人？！要是往后我在人际关系是受到这样对待的话，那我宁愿一直孤独下去，不要再和任何人有接触了！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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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够了！够了！”我大感厌恶的大声喝止。咬着牙，强忍着内心的负荷去目睹这一切都是造成我得频尿、焦虑到忧郁症的伤口。
但就在那一刻我恍然大悟，瞬间明白了一件事。
她不是“蓝色破坏”，是以往的伤痕！我知道该做什么了。
“我们一直以来都是不快乐的。所以就被忧郁症顺理成章的带走我们的快乐。对于未来，我们只有恐慌不安，丝毫不敢去想有什么美好的事，会发生在自己身上。”
背着我的她，语气忧伤。双手紧抱着双臂，显得无助。我因有感触，很想上前安慰她，但是……
“所以呢？”我一脸无所谓，目光有神的回看她。所换来的，是她一副错愕的神情。
“没错，这一些全是我以前不愉快的经历，但对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。”
我脸上刻意摆出一副占优势的笑，然而她只是直直瞪着我不语，没有反驳。
“我已经不同了。爸妈，再也不会拿我跟别人做比较，甚至，我还有一群好朋友的陪伴、支持。”
朋友？对，他们是我的朋友。我之前在犹豫什么呢？我不应该再去怀疑他们，甚至去接受他们才对。
还有什么伤痕都一次过呈现出来吧！我要把它们都除掉！
“我不会再去想他们会不会离我而去或是背叛我。即使是这样那我也不怕，因为我已经作出最坏的打算！所以，你还想再用那些事来打击我？过时了，这招已经不管用了！”
对上她那睁大的眼，我露出了笑意。目睹她，全身变成灰色，如石雕般僵住不动。更渐渐的，出现裂痕。
“我才不要永远被你牵制下过活！你只不过是一场被忽略掉的恶梦，凭什么来主宰我的人生、我的未来？”我的语气更加坚决，决意要让她消失。只有将伤口给完全清理掉，我才能够真正的走出来。
“你只会让我失去笑容，失去动力罢了。”我再往前一步，一手把她往后推。她没反抗，裂痕蔓延至脚部，随时会破裂掉。
“所以，你消失吧。不要再来找我了。”我轻声地说，“我现在过得很好，你不用再替我操心。”
我的话，停了。周围，都静了。
而身前的她，淡然的抬起下巴。半响，那满是裂痕的身体连同6B班以及那些飞跃过的画面如玻璃被奋力砸碎，破碎掉。零碎，兼清脆的声响逐渐被抽光，由漆黑如雾般扩散，占满了我的视线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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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被妈妈叫醒，原因是她发现到我躺在饭厅。我没回答，只有傻笑，更发现到心情格外的轻松，好像有什么重担已经放下了。
“快回房睡！”她帮我捡起枕头和乌龟投影灯，确定我躺在床上后才肯回房。
但我还不想睡，于是开启Wifi，用手机上网搜索“真实的梦”。不久，荧幕弹出了“清醒梦”这个词。由于各种百科中的定义阐释让我越看越糊涂，只了解到人在做清醒梦时，人脑的潜意识会和梦境结合。知道自己在做梦，甚至可以控制当中的内容。
那，我刚才的那场梦是清醒梦吗？虽然，我无法证实，但可以考虑购买相关的书籍来研究一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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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们还在生气吧？”我硬着头皮地来到学校，心想昨天的表现，头就垂得更低了。
见他们四人聚在食堂，我鼓起勇气的上前一步，向他们说了一声早。想再开口，但脑子却不争气的一片空白。
快说句话啊！说类似“我不是故意”或是“我没有讨厌你们”的话啊……快说啊！
可恶！我暗骂自己差劲，也察觉到他们的神情冷淡和不耐烦，令我极度的不安兼愧疚。抬起手，正想要咬手指，来舒缓情绪。
“不要！”
有一只手及时拉住我的左手并往下移。我抬头望去，是子珊制止了我。
“会很痛的！”其余人说，以急切的口吻。
你们…….不怪我吗？
我仔细的留意他们投来关注的眼神，瞬间才明白到他们是为我担忧，并不是在生气我。就在这时，美怡就在我出乎意料的，给予我一个拥抱。霎那，我情不自禁的，落下泪来。
“对不起。”只有说对不起，才能表达我对他们的愧疚。
“没事的，别放在心上。我们明白的。”
我不知道他们所说的“明白”是在意味什么，但不重要了。
该做的，就是擦掉眼泪。重拾笑容。
“为什么，要对我这么好？”明知道是多余的疑问，更无需要拒绝，但我好想知道答案。
“不为什么。”魏宏道。
“因为，我们，是朋友。”美怡松开拥抱，对我伸出手。
“更不是同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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