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 双优儿
雨后清晨特别凉爽。
屋外，悦宜重复着手拉着弓弦，假装对面的盆栽是个怪物，瞄准后放空箭。
『悦宜！』则东从隔壁屋门出来，『我收到了一封喜酒请帖。今早放在我家门外。』
悦宜接过来看。信封没写上任何的名字，但请帖内页写了一段这样的字。
“酒席现在举行。这段时间你们所说的“撩景”暂时不会发生。”
『是那个斗篷女子吗？』悦宜疑惑。
『让我看看。』突然传来迪茜的声音，原来她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旁，并且伸出手来。悦宜迟疑了，但还是把请帖递给她看。
『我们该去吗？』则东问。
『非去不可。』迪茜无意间紧握着拳头，请帖被攥成皱巴巴的，『我要跟她问个明白。』
他们立刻出发。宁静的夜，彩色光圈落在五星级的酒店前。大门口前有座小精灵们在飞舞的喷水池。古老风格，感觉上不怎么适合这家充满时尚感的酒店的格调。
和迪茜分开后，悦宜和则东谨慎起来。虽然说“撩景“不会发生，但在他们踏入门后没看到半个人影。
『大家该不会被带走了吧？』悦宜担忧。
『难道她是在骗我们？』则东的右手摆成握状。转回头，拉拉门把，发现大门无法打开。
摆在接待处的电话响起。回看则东一眼，悦宜跑过去接听。
『我没骗你们，暂停发生“撩景”和把他们带走是两码事。别拖拖拉拉，这只会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！』
两人不敢怠慢，赶快步入指定的宴会厅。抵达后，纳入第一眼的就是摆放在大门外的新人结婚照。而里头，水晶吊灯全亮着，西洋情歌放送，圆桌上的餐具整齐排好。从当下天色来看，说不定宴会正在进行着的。
他们不知该做什么，只好选择靠窗，唯一的长形桌子等待。上面灯饰是由小灯泡们漂浮着，不定时的移位。座位后是一整片玻璃窗，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。灯光璀璨，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。
『真美啊。』
就在悦宜看得入神，灯光们忽然全灭。所幸来自窗外，依稀的灯光逐退一部分的暗，还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。
有声音从舞台处传来。
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
花园处。
迪茜跃过花丛，红玫瑰花瓣们飞舞。她边走边巡视，直到远处一个高挑的人影伫立在5楼的露台，那黑色斗篷在迪茜眼里格外不快。
『不是让你待在宴会厅吗？』
不回答，迪茜跳跃，冒光的拳头一击。本身待着不动，女子左手变出一把匕首把反击。
露台过于狭窄，打斗的地点转至草地上。匕首“咻咻”声地划过空气，被迪茜的拳光止住。途中，迪茜想趁机看见女子的真面目却不果。明明在灯光下，但斗篷帽下的脸依旧是一片黑。
女子没小看过迪茜。在交手了几个回合，她早已失去耐性，手中的匕首直指过去，阻止迪茜靠近自己一步。
『你不敢过去，是因为你不希望实情和你想象的一样。』
『没错！试问，谁愿意相信她会这么做？！』
『很遗憾的，她就是做了这种事！』
兜帽掩盖下的凌厉眼神加强她的说词。迪茜不理她，决定去找优儿问个明白。
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
续灯光后，宴会厅的情歌也停止了。
在悦宜和则东恍然的2秒后，转看舞台中央的灯光亮起。有音乐奏响，是钢琴与小提琴演奏声。
『在梦的虚幻之中，一切都有可能。』伴着人声，一个小女孩徒然出现在台上。从瘦小的身形来看，她大概13岁左右。悦宜和则东面面相觑，但还是坐着不动。
女孩左手一扬，台阶左方的灯盏恢复明亮，照出她那不带感情的脸。『从各种不可能的禁锢中，给释放出来。』在说这句话时双眼睁开，目光中温柔不过，却充满着忧郁之情。
她踮起了脚。水晶灯在她的舞姿下有节奏性的一暗一烁。随她跳得起劲，有4个模糊的影短暂的出现，挥挥手。
悦宜和则东吃惊的站起来。那是他们的父母！！
『过来吧。』带着催眠般的语调，女孩对向他们招手，身边周围降下许多银白色光柱。
但因迪茜闯入会厅，打断了她的举动。水晶灯们重亮，那些光柱、4个影并同消失。
『优儿！』
迪茜跑去，却被凭空浮现的黑雾蔓延，阻挡了她靠近女孩一步。
那个披着黑斗篷的女子从门边出现，不受黑雾影响的走上台。优儿后退，依赖的紧挽着女子的手臂。
『难得的表演就这样终止了。真可惜。』
『或许这是我的命吧？』优儿细声回应，『但只要等到现实消失，我们这些带着遗憾的人就能重新实现心愿了。』
『优儿你在说什么？』不明所以，迪茜怒视女子，『她不会做这种事的，一定是你对她做了些什么！』
『不是这样的，迪茜。』优儿反驳，『是我决定这么做的。』
『不可能！』面对优儿的淡定，迪茜甩头。看在眼里的女子发出鄙笑声，和优儿交换眼神后，把手靠在帽檐上。
『事实就是如此。要不，你就这样欺骗自己下去。』
说罢，女子拉下帽檐。顿时，台下3人脸色大变，当中迪茜的反应最大。
斗篷女子和优儿长的一模一样！
若要分辨不同的话，无非是身高体型以及眼神。一双如水般的柔和而忧郁，而另一双则是冷霜似的冷漠。
『她是成年兼死去的我。』优儿道。
『不可能的……』迪茜猛摇头。但优儿只管点下头，粉碎迪茜的否认。
『你们究竟想干什么？！』则东质问，右手的长枪随时预备。
『让梦取代现实。』大优的这番话，让台下3人极度不解。
『更有效率的去让我们每一个人可以主宰自己的心愿，不再受到万恶现实的摆布。打个比方，你参加比赛，希望获得冠军，其余参赛者也是。但冠军只有一个，无法满足所有人的心愿。但是，梦是个不逻辑的东西，它会依照你的心愿而产生，那就……』大优的手左右挥摆，表示人人都会获到冠军。并且他们察觉不到异常。
『这是行不通的。』迪茜不认同。这多不真实。
『但他们接受了。』大优笑了笑，『现在多数人赞同这个概念，轮到你们奉行现实的少数人，成了怪胎……』
瞥见迎面的出击，大优将小优往旁推开，架高匕首，挡下则东直刺的长枪。在后头的悦宜放箭，却还是被她身手俐落的侧身躲过。接着再举起右腿，狠狠的朝则东的腰侧横踢。
『不知量力。』
下了结论，瞥望了还在发愣的迪茜一眼，大优亮起匕首，但立刻被小优拉住，摇头。不要。
梦不希望见到如此。她们答应过它的。
『我都忘了……』大优放下手。
灯光一暗一烁，舞台旁的人造石瀑布流泻水声试图缓解僵硬氛围。在此迪茜轻声呼唤小优，但看到后者还以淡漠之色，心瞬间凉了半截。
『现实？究竟怎样才算是现实？又凭什么判断，现实就只有这一个？甚至被它支配？』
留下一句难懂的话语，大优把头一仰，台上灯光一并爆破。漆黑中，在迪茜等伙冲上台之前，与小优消失不见。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7振作
“梦是一面镜子。在我们准备好要观看某个事物时，它就会一早出现或是留意的事务。”
悦宜从橱柜中找出一份副刊，阅读有关诠释梦境的文章。
“不停的产生着愿望和欲望，它们会在梦中通过各种伪装和变形表现和释放出来，这样才不会闯入人的意识，把人弄醒。也就是说，梦能够帮助人排除意识体系无法接受的那些愿望和欲望，是保护睡眠的卫士。”
“它是自然生活中受到很多刺激与累积，在潜意识里需要重整的部分。”
“由于梦不再逻辑记忆区，所以梦境内容可以不逻辑。”
不同学派的心理学家对梦有着不同观点。一旦经历或遭遇到了什么，便从中释放情绪与情感。日有所思、面对失意，将由梦来给予平衡以来弥补。
不过悦宜最喜欢的，就是这段：梦境是心灵最深处的愿望。
心头貌似燃起了激情，又见迪茜未睡，悦宜便鼓起勇气，向她询问双优儿的动机。
『由梦主宰后，这世界会依照每个人心中的愿望而实现，尽管不逻辑、不现实……』
迪茜打住。想不到接下的话，还是住口吧。
『好吧，实际上我们是无法判断对或错的。』
你们的关系十分要好。悦宜看得出迪茜在讲述后段句子时，是心不在焉的。
已近深夜了。但这一晚，他们3人都无法入睡，各有各想。则东一心只想恢复正常，躺在客厅沙发上的迪茜又想起了小优，那双总是忧郁的眼神，以及对自己说过的话。
到最后的悦宜，脑子里不断循环大优那句生涩难懂的：“现实？究竟怎样才算是现实。又凭什么判断，现实就只有这一个？甚至被它支配？”
取代后，梦境将提升为真实，而原有现实则会沦落为不存在。大优的那句话，是这个意思吗？
仿如活在梦中，与现实违背……
不管遭遇到什么，我们都要面对现实，接受现实，不许逃避。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，对于众人，活在虚幻、活在梦里是绝对不应该的。
不应该的。
还睡不着，悦宜从衣橱里取出两样东西。是几张彩铅绘制的服装设计画稿，以及一件缝纫好的红色短裙。
出自于自己的手悉心完成。但是，这仅是一堆不合格的作品中，勉强最为好看的。几年以来，即使向家政科老师请教和练习，但每一件完成品与和同学相比起来显得不堪入目。
更无奈的是，同学们都对裁缝毫无兴致，平时上课时都在桌底下玩手机或是聊天……
好不甘心......
但尽管如此，本身的作品依然整齐摆放回去。躺在床上，不断刷手机试图是否还能上网。游览器的网页一片空白，但顶上的搜索栏被输入了：现实并不存在。
她记得没搜索过这个词。
拇指往另一页页扫，同样是空白，搜索栏分别被输入：罐中之脑、时间是幻象、物质不存在等等一词。
看来，大优是想用这些告诉自己别执着于现实吧？
就为了，接受她们的想法。
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
清晨，悦宜伸了伸懒腰开门出去。这里太安静了，看来自己还是无法适应人们被带走的事实了。
『早。』则东出来，见悦宜无精打采，『怎么了？』
『睡不好。』她揉了揉眼。
『还在为昨天宴会厅的事？』
时间也被“缭乱”的影响下则东无法确定那是不是昨天，只能见从黑夜来到清晨这种秩序中这么认为。
『要吃早餐吗？虽然不感觉到饿，但食物多少可以让人打起精神。』刚说这句话，则东拿起一小叠餐馆宣传单，『我请客。』
悦宜点头赞同。等到迪茜出来，则东就上前问她，然而对方只是点头没出声。
被晶石带往某个组屋中的底层末端，他们不惊奇于这3间房屋被打通成餐馆。食客们的交谈声让他们倍感陌生，同样的，在场的人都对迪茜都没感觉，照样兴高采烈的聊天。
他们找个位子坐下，迪茜这时将婴孩椅推过来，爬上去坐下。
『迪茜，那是婴孩坐的……』
『我知道，但我的高度就只有小孩般高。』
他们各自点餐，悦宜点了广府鸳鸯，则东点了招牌米粉，迪茜指着泰式炒饭的图片，单纯是因为照片拍得不错。
食物很快就送上来了，先付了钱才用餐。电视机刚好播放综艺节目的模仿环节，各艺人浑身解数扮起电影中的角色。夸张和恶搞性十足的演绎方式看得则东和悦宜笑开怀。唯有迪茜默默趴了几口饭就不吃了。并非食物难吃，只是没胃口。
『我想去走走。』她打断他们的讨论，哪个艺人可以夺得最高分。
『哦。』目送迪茜离开，悦宜心情不起劲。原本想让迪茜心情好一点，看来不成效。
『如果说不知道梦融入现实，也不知道“撩景-这种梦才有的不可思议情节的现象发生，即使真的由梦主宰了，活在这个像梦一般的环境，他们也察觉不到吧。』
『但庆幸的是，我们是清醒着的。没有被这个虚假给蒙骗。』则东拿起汽水罐往嘴里灌，实是掩饰着某种情绪。
在汽水罐往桌上“当啷”一声，餐厅外就传来一阵暴雷声。
『什么声音？！』
吓得在场的所有人都靠在门边但都不敢出门看个究竟，只有则东和悦宜出去。
“撩景”又出现了。门外的不再是组屋，而是商店街。可以看到街后一堆没倒的垃圾，而且楼与楼之间的距离拉近，看起来狭窄许多。
餐厅大门的右边一片白亮，无法通过，他们唯有左方向去。
『那声音在哪？』悦宜忍耐着臭味，则东召唤出晶石，但没有画面，只呈现一片片看得眼睛刺痛的雪花。
『迪茜会不会去战斗了？』悦宜再问。当两人继续跑，拐到转角处，突然发出一声巨响，楼上的砖瓦以及玻璃窗破裂，撒得满地都是。庆幸的是，在群众被吓得放声尖叫之际及时后退，因此没人受伤。
『还以为他们会毫无感觉。』边跑，则东边喃喃。踏入薄薄冷雾飘散的马路上，一个瞬间，他乍见2个人影。
『则东！』后头的悦宜忽然一叫。她朝右方转角处拉起弓，箭越过逃跑的人群，有望命中却被对方闪过箭矢。
把玩匕首，大优瞥视这两个阻碍者。『让他们知道也好。』对某一处道，她挺直身，在逃窜的人群中步步向前。悦宜和则东作出备战，但一瞬间的耳鸣，两人紧捂着耳朵。
只是一会，转化成一阵如风的低语声凑近他们的耳边。他们周遭环境朦胧化，没人，但好像感觉到有数不尽的人在他们身旁走过，甚至朝自己看来。
『这些是被带走的人们的心声！』
被诱导的人们源源不绝，道出的心声成千上万。一言一语听得很清楚。
『都是些，无法实现的梦。』轮到悦宜喃喃，没留意到本身的口气竟有同情兼遗憾。
皆来自被带走的人们的对现实的怨怼，不自觉牵动他们的情绪。但则东立刻甩甩头，驱赶这种干扰。
『打从我们一出世开始就没得选择出生环境、父母、身份地位……除非作出改变，但即使他们都想人定胜天…』大优甩头，『但谈何容易？』
当中有人回头。一个黑肤色小女孩显出真身，透过一双大眼向则东与悦宜述说自己乃在母国里为阶级低下的贱民。一生受尽压迫，永无翻身之地。但遇见大优后，她知道自己的梦：上学、自由婚姻、被社会接纳等渴望会实现，从而跟了她去。
在此，她与大优一个拥抱，感谢给予一个希望。消失前，她再回看了那少年少女，无声告诉：若你们阻止，我必会被打回原形。除了她，没人可以救我。
『你们想度过平常的日子，甚至认为这是正常的。但你们没想过有很多人活在阴暗角落挣扎着，没人给予注视，更别说伸出援手。即使这是不完美的天堂也足够，管他那些活在地狱受苦的人，你们是这么想的吧？说到底，你们也是挺自私的。』
『不过是个烂“系统”，居然还乐意被它支配，拒绝去换个更好的……哼！还好意思说是优胜劣汰的社会。』
严肃地再度撕破戳中他们的盲点，大优瞥视一眼，转后离去，留下少年少女久久不语。
『确实呢。』悦宜怔怔目睹大优消失，『否认梦境的好处其实是我们一厢情愿的想法。』
『悦宜……』然而“清醒”的则东此刻不想反驳悦宜为梦境说好话。『我们快走吧。』现在去找迪茜才是首要。
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
『优儿！你在哪里？！』
越过人群乱窜的街上，迪茜几乎用喊的，但得不到回应。
『告诉我！』
察觉到一只蜥蜴怪在自己身后，迪茜往上一跃，闪过它的直冲，并跳在它背上不断施来发泄般的捶打，痛得蜥蜴怪受不了便把她摔下来。
迪茜没有起身，只是擦了嘴角。一下，眼前的蜥蜴怪突然变成了小优，不带有情感的回看自己。
优儿……
『迪茜，危险！』
赶来的则东把长枪抛过去，制止蜥蜴怪冲向迪茜。在长枪掉落的瞬间他捡起，补上一击后，跑过来。
『你们……』迪茜拉回思绪。
『你没受伤吧？』悦宜问。眼看则东前臂上的爪痕迅速愈合，迪茜心中满是愧疚。
『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，我不应该闯自离开你们的。』
迪茜的内疚，换来他们摇头：没关系。
『我们是同伴，有什么事告诉我们听好吗？』悦宜伸出手背。迁就迪茜身高的关系，她和则东都蹲下。
三只掌背搭在一起。
刚被则东打倒的蜥蜴怪醒来，不料马上被一支箭矢射中，但不是悦宜射出的。而是一个披着红斗篷的人从楼顶跃下，迅速射倒了终于露面的其余蜥蜴怪。
『是同僚！』迪茜惊呼。
『韦拉想见你们，他在潜意台外的格拉花园等着。』传来披着红斗篷巡者的女声。『这里交给我吧。』
『我知道了。』
道了一谢，迪茜抬起掌心亮起荧光粉紫的光，化成丝丝状组架成一个拱门型入口。由光，将他们带入。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8-优儿的回往。
大优把手靠在类似晷意石的晶石上，见它比刚才又高了些。代表着，更多的人接受梦境。被带来这里。
『来自各种无法实现的心愿，我们一定会讨回来的。』
小优从商业街回来后一直垂着头，想起刚刚迪茜不断呼叫自己，但她不敢出现。像是舒解情绪，她踮起脚不断的旋转，系在腰间的铃铛清脆作响，提醒着那梦与想。
『你还是没放弃舞蹈。』大优道。虽然是小时候的梦想，但在长大的自己眼中，已经毫无兴致了。
她也有过梦。只是，因达不到的条件被拒之门外。虽然如此，她始终没有放弃。直到24岁的那一日她收到了书面通知，申请免费就读的科系成功被录取了。
我终于，离梦想更近一步了。
她从来没那么快乐过，甚至好想哭。想当面向妈妈报喜，她正越过小道到菜市场去。突然间，有辆车超速驶来。
刺耳的车笛声撼动她的耳膜。在她醒来时，自己已倒在血泊中，手还紧紧握着这份通知书。
一场车祸夺去她的性命，连一丝对梦都无法幻想起来。
没有了。给予她一个希望，却又砸碎了她的一切。
这一次，她不会再宽恕。现实的所作所为……她受够了。
这么一想，她的拳头握得好紧。紧得，要将一个玻璃杯给掐破并非难事。
直到一双手的温暖，让她从悲痛的回忆中回过神。
『我们一定会成功的。』小优安慰着。
『嗯。我知道了。』成年的手反握着这只小手。彼此，都这样互相依靠着。
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
迪茜等伙来到潜意台。位于左方是格拉花园，一个披上金边白袍的男子手上端着茶壶。
『韦拉。』迪茜向这位男子来个友好拥抱。
『过来坐吧。』看了未被带走的悦宜和则东一眼，韦拉邀他们过来，坐在由地面攀升的树藤上。其中一张树藤升起，以迁就迪茜的身高。
韦拉为他们倒入像奶茶一样的乳色饮料。喝入口，凉茶般的甘甜散步于口腔里。
『好好喝。』悦宜掩着嘴说。
『好喝的话就再喝几杯吧。』
谢了一声，悦宜在韦拉为自己倒茶时不断偷瞄他的脸。兜帽掩盖之下只能看到黑肤色，狼的口鼻，以及爪状的手，搞不好像是奇幻故事中的，另类种族？
『无论我如何去请求晷意石给予答案，它只回答她们身在一个自己创造的空间里，我们无法进入。』韦拉说话的当儿，啜茶的迪茜猛然停住了动作，身旁的则东脸色不怎么好。
『那个。』就在现场陷入一片沉默，悦宜微微举起了手，『你能告诉我，有关优儿的事吗？』
韦拉放下手中的茶，缓缓谈起大约半年前，他和一位同僚在晷境石前解读人们的梦境。却突然的，一个小女孩站在遥远的方向，目光茫然地四处张望。当她发现到他们时，快步走来。
『这里是，死后的地方？』她问。
『不，这里是潜意台，产生梦境的地方。』韦拉身旁的同僚说，语气温和，『你为什么会来这里？人类。』
『我不知道。』小优摇头，『我只知道我遇上了车祸，死了。』
韦拉与同僚面面相觑，据了解地球人死后灵魂会回到沉睡状态，等到适合的时机重生。绝不可能会来到这里。
『你们是谁？』小优问。
『看管你们梦境的走向—巡者。』两个披上斗篷的巡者一同回答。
不知有没有听进去，该小女孩向着晷境石走去。凝视了一会，她伸出手，5指尖搭在表面上下来回轻抚。不久，小女孩的脸上居然露出“了解”的神情，颔首。
『我可以留下来吗？』她刚才读取到了所有人的梦。
这个请求，其实把韦拉给问倒了。巡者们来自不同世界，偏偏没有这个世界的生物来成为巡者。还记得他们为此商讨了许久，才同意让她加入。
『那为什么我们不会被她们带走？』
在聊完优儿的事迹，则东问起最感兴趣的问题。
『这就涉及到你们的心境。当人们对渴望无法满足而遗憾时，就会接受由梦取代的概念而跟随她们。你们还没被带走，有部分是因为本身没有理想，或是觉得它不重要，又甚至是压抑着它。』
就在这时，悦宜和则东的手指动了一下。
『那么优儿……』
『非拿下不可。』
和预期的一样，迪茜默默盯着手中的杯发呆。
『只能这么做吗？』悦宜代替迪茜问。获得的是韦拉点头，还补充越来越多人已被带走了。至于巡者，因为不属于这个世界，逗不逗留在此对双优儿毫无影响。她们只想要带离这世界的人。
晷境石修补完成，但由于核心部分被夺去，无法制造梦境，更无法收回离开于成为“撩景”作乱的种种梦境了。
不断想着这段字眼，回到家中，悦宜趴躺在床上，眼困但还不想睡。出门时则东正好出来，对自己提议出去走走。她没异议，锁好门，留一把后备钥匙在客厅桌上给睡着的迪茜。
他们轻易地跳在屋顶上。这次没有一群流星飞过了，但漆黑天空还是染上鲜艳的橘亮色，还有巨大的圆月。
感觉到下方的热闹，他们往下一望，发现自己坐在学校的屋顶上。下方是一群身穿漂亮衣裳的中五生，有的在礼堂内跳舞，有的到处拍照留恋。
『毕业典礼？』实际上还需要等好几个月才到的日子。拿出手机的显示日期不固定，无法得知当下的日期。
以平常心的待着，悦宜默默注视他们，心里想着不知该跟着他们欢喜好呢，还是忧愁着世界的演变。
『他们都没留意到我的存在。』刚才离开的则东回来，给了她一罐果汁，是从贩卖机投币买的。
『毕业啊。我总感觉到，有一种…嗯…怎么说呢？』
『蜕变的感觉。』
『对，对，蜕变。』悦宜猛点头。虽然真正的时间是在半年后才对，但悦宜心中百般不舍。“撩景”看似让时间流逝了好久好久，但实际上才度过了几天。
『毕业后，你有什么打算？』则东问她。
『报读会计，比较容易找工作。你呢？』
『还不知道，走一步看一步吧。』则东耸耸背，拎起可乐罐喝了一口。
『真羡慕你。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现在所选择的路。』真的，很不喜欢。
『那你喜欢什么？』
『秘密。』悦宜一笑，仰头观赏这铺满星星的天空，配上阵阵的凉风，好不写意。好比旅游书籍介绍美景时总会用到的一段：抛开心中烦恼。
则东手机突然震动。朝荧幕看一会，然后一笑。
『怎么了？』
悦宜凑得更近，见手机荧幕显示的日期为2029年，1月1日。
新的一年了……他们对此苦笑不得。
『不管啦。干杯。』
互敲饮料罐，当作是预先庆祝。
等到恢复原貌后再庆祝一番吧。
没有评论:
发表评论